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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不向北》—第四章暗堡(三)
作者:伍岳風(fēng) 時間:2007-12-24 字體:[大] [中]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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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什么事讓這位嚴(yán)于律己,寬以待人,有著良好職業(yè)素養(yǎng)的營銷經(jīng)理人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坐立不安呢?
原來一個月前,就在周宏偉準(zhǔn)備大展鴻圖之際,一個令他至今一想起來仍心有余悸、毛骨悚然的惡夢上演了……
“萬和美麗家園”一系列以“幸!睘橹黝}的推廣活動轟轟烈烈的展開了。
“中僑新城”的銷售立刻就像被凍結(jié)了一樣——一連幾天,銷售報表上都顯示著一個個大大的“鴨蛋”。 “萬和”的這次出擊分明就是一套組合拳,讓“中僑”還沒來得及招架,就陷入了被動挨打的境地。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周宏偉就像從溫暖如春的五星級總統(tǒng)套房猛然跌入了一間陰冷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窖一樣心急如焚、寢食難安。
周宏偉的辦公室就設(shè)在“中僑新城”售樓處的最里面,別看這一舉措看似平常,可它就像“前線指揮部”一樣,發(fā)揮著不可忽視的作用。之所以這樣做,好處不外乎有兩個:一是可以近距離地接觸銷售最前沿,直接而有效地把握顧客需求,對一些諸如產(chǎn)品、價格、促銷等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的設(shè)計進(jìn)行有效的檢驗;譬如,他可以在售樓處很方便地接觸到前來購房的顧客,這樣,他就可以很好地掌握第一手的顧客反饋,從而在第一時間檢驗并調(diào)整既定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
第二個好處是,可以更好地管理銷售團(tuán)隊,更直接地傾聽來自銷售一線員工的聲音。
擁有豐富房地產(chǎn)銷售經(jīng)驗的周宏偉清醒地認(rèn)識到:無論多么訓(xùn)練有素?zé)o堅不摧的銷售隊伍,也無法長時間地去忍受這沒有顧客上門的寂寞。銷售人員只有在不斷的接受挑戰(zhàn)與銷售實戰(zhàn)中才會保持旺盛持久的生命力和戰(zhàn)斗力。
“中僑”現(xiàn)在所亟需解決的有兩大問題:一是如何迅速提升項目知名度?二是怎樣引導(dǎo)顧客親身來到售樓處?也只有前面這兩個問題解決了,那么隨之而來的,讓顧客達(dá)成購買意向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他堅信自己一手帶大的銷售團(tuán)隊——只要有顧客到售樓處來,那就絕不會放跑一個,總之,這些準(zhǔn)客戶遲早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涩F(xiàn)在最讓他犯愁的卻是:任自己的銷售隊伍戰(zhàn)斗力如何高強,也無法解決第一和第二個問題。換句話說,沒有顧客來的話,售樓代表將無法發(fā)揮出自己銷售方面的專長,總不能讓他們滿大街的去“拉客”吧?
究竟通過什么手段才能解決前兩個層面的問題呢?
周宏偉曾專門就此事向公司的領(lǐng)導(dǎo)、集團(tuán)的領(lǐng)導(dǎo)進(jìn)行過匯報。大家對他的匯報都非常重視,并一致通過了他的提議:通過大量的廣告來打造“中僑新城”的知名度,一定要在聲勢上超過它的競爭對手——“萬和美麗家園”。從而讓更多的顧客知道“中僑”,了解“中僑”,最終購買“中僑”的物業(yè)。為此,集團(tuán)給中僑房地產(chǎn)公司撥款兩千萬,專門用于市場推廣。
集團(tuán)領(lǐng)導(dǎo)的這種態(tài)度,更是讓周宏偉壓力倍至、如坐針氈。他諳曉成功廣告所創(chuàng)造的一個個品牌神話;也深知失敗廣告所帶來的滅項之災(zāi)。廣告,既能讓企業(yè)上天堂,也能讓企業(yè)下地獄。是廣告,不知成就了多少名噪一時,震驚天下的“標(biāo)王神話”,還是廣告,不知讓多少曾經(jīng)如雷貫耳的“傳奇名牌”灰飛煙滅,蕩然無存。透過這些現(xiàn)象,我們會看到,不知多少廣告公司、策劃公司,廣告人,策劃人,或是直接、或是間接,或是成功,或是失敗地幫助那些企業(yè)導(dǎo)演了一幕幕令人驚心動魄氣勢恢宏的“品牌戰(zhàn)爭”。
周宏偉寄希望于能找到一家,在營銷策略上足以支撐自己的廣告策劃公司。只有找到一間這樣的公司,才能夠幫助“中僑”解決目前所遇到的那兩個問題,并緩解“萬和”帶來的競爭壓力。這樣,既是對公司的推廣資金負(fù)責(zé),更是對自己的職業(yè)生涯負(fù)責(zé)。兩千萬的宣傳費用絕對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放在卓越公司的手里支配,可以帶來幾倍甚至十幾倍的效益,而要是讓一個平庸的公司來運用的話,就極有可能打水漂。
所以,廣告運動無論對什么樣的企業(yè)都一定要慎之又慎,F(xiàn)代商業(yè)競爭中,并不是誰的廣告費充足誰就占有絕對的優(yōu)勢。商戰(zhàn)同兵戰(zhàn)一樣,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戰(zhàn)役也比比皆是。
周宏偉深諳這些道理,為了這件事,他專程拜訪過若干家本地的廣告、策劃公司,可實際的結(jié)果讓他大失所望。京城雖大,可在短期內(nèi)要找到一家合適的公司卻是難上加難。不是四處扎錢的騙子,就是徒有其表的假把式,再不就是那些裝模作樣道貌岸然的“偽專家”、“偽學(xué)者”,提出的那些所謂的解決方案更是五花八門,讓人貽笑大方。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都是一些讓他這種商場老將“閉著眼睛都能爛熟于心的套路。”可套路永遠(yuǎn)都只能是套路,套路惟一吸引人就是“看著漂亮”,就像中國武術(shù)一樣?伞熬毤易印倍贾,在技擊中最實用的是“散打”,而不是那些看著漂亮的花拳繡腿。
經(jīng)過一圈考察之后,本地的廣告公司讓周宏偉失望透頂,而外地的廣告公司又遠(yuǎn)水難解近渴,就算解得了近渴也難免會有“水土不服”之嫌,究竟應(yīng)該怎么辦呢?留給他的時間已經(jīng)越來越少了……
周宏偉走進(jìn)辦公室,秘書把當(dāng)天新來的報紙交給他。他心不在焉地胡亂翻看著報紙,可腦子里卻想著:“集團(tuán)總部劃過來的那兩千萬,正舒舒服服地趴在帳面上睡大覺,自己又不能不負(fù)責(zé)任的把它花出去,怎么辦呢……”想到這,不由自主地長嘆了一口氣。
翻著翻著,忽然之間,一篇“萬和美麗家園”的廣告又闖入了他的視線。他一邊看,一邊自言自語地嘆道:“‘萬和’呀……‘萬和’……看來你真是想把我逼瘋了呀……”
“對了……”周宏偉突然像哥倫布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篇廣告最下面的一行小字,一邊看,一邊喃喃地說道,“實在不行的話,就只能釜底抽薪了……”
周宏偉皺著眉頭放下報紙,心中忽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比較頭疼的事。
他定了定神,若有所思地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喂,趙巖啊,我是周宏偉……麻煩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須臾,趙巖拿著一個筆記本,步履匆匆地趕到了周宏偉的辦公室。
“周總,我也正想找您呢……”趙巖面帶微笑地說。
從趙巖進(jìn)來的那一刻開始,周宏偉那一臉愁容就早已煙消云散,換上了一副和藹可親的笑容:“小趙!隨便坐……”
趙巖在周宏偉對面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把筆記本攤開,墊在大腿上,然后目不轉(zhuǎn)睛地望著他。
周宏偉沉吟了一下,然后語重心長地說:“小趙!這一段時間辛苦你了,企劃部本來人手就不足,淑鴻又去休假了,可真夠你一個人忙的了!
“您這是哪的話呀?這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壁w巖憨態(tài)可掬地笑了笑。
“對了,淑鴻前一段時間的工作表現(xiàn)怎么樣?”周宏偉看似無意地問了一句。
趙巖把身體向前傾了傾,小心翼翼地回答:“淑鴻雖然年輕,而且來公司的時間也不長,可工作上那股子刻苦和認(rèn)真勁是一般的男孩子也比不上的。”
“那就好,那就好……”周宏偉聽趙巖如此夸獎淑鴻,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臉上不由浮現(xiàn)出了一種如釋重負(fù)的笑容。
周宏偉笑過之后,繼續(xù)問趙巖:“你剛才說要找我?”
“是的周總,我想向您匯報一下競爭對手這一期間的媒介和推廣策略。”趙巖換了一副非常嚴(yán)肅的表情。
周宏偉擺了擺手說道:“這些天我一直在關(guān)注他們的動作,‘萬和’的營銷副總李國明我接觸過,沒什么真本事,前期那一系列推廣策略不可能是出自他的手中,在他們背后,肯定有高手在幫他們操盤。”
周宏偉稍稍停頓了一下,把剛才那張報紙遞給趙巖:“直到今天,這個幕后人物終于浮出水面了。這是‘萬和’今天刊出的廣告,你看廣告下面那行小字——‘整合推廣:精藝廣告’,肯定是這個‘精藝廣告’一直在幫助他們出謀劃策!
趙巖接過報紙,聚精會神地看著那篇廣告,過了半晌,抬起頭來:“是啊,果然是‘精藝廣告’,可原來‘萬和’的廣告上面從來沒出現(xiàn)過‘精藝廣告’的字樣!”
“廣告公司也需要宣傳和推介自己,而通過客戶的廣告來為自己做嫁衣當(dāng)然是再巧妙不過的辦法了!”周宏偉滿懷自信地說,“‘萬和’前幾期的廣告我也一直在看,‘精藝’的確沒有在上面出現(xiàn)過,至于到底是什么原因我們暫且不去理會,可就從今天這個現(xiàn)象來分析,‘精藝’的胃口應(yīng)該很大,僅僅‘萬和’一個客戶還無法滿足他們的需求,所以,他們需要通過‘萬和’這個案例來現(xiàn)身說法,從而吸引更多地產(chǎn)商的關(guān)注。”
“您分析得非常有道理!壁w巖神色凝重,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所以,小趙。∧泷R上想辦法找到這個‘精藝廣告’跟他先初步接觸一下……”周宏偉和顏悅色地說。
趙巖望著周宏偉,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大腿:“周總,您的意思莫非是……”
周宏偉用一種諱莫如深的眼光看著趙巖,面帶微笑地點了點頭。
趙巖面無表情地靠在自己的椅背上,他的大腦正在飛速地運轉(zhuǎn)著:淑鴻究竟是什么來歷呢?周宏偉為什么會對一個看起來如此弱不經(jīng)風(fēng)的女孩子這么關(guān)照呢?為什么有時周宏偉一提起她的時候總是暗藏著一絲絲的緊張呢?這一系列的問題任他挖空心思卻仍然不得其解。
淑鴻上班的第一天,是周宏偉親自帶著來企劃部報到的。事后,周宏偉還單獨交待趙巖,要給予淑鴻一些日常關(guān)照。趙巖剛開始也沒覺得有什么特別,他猜想淑鴻肯定和周宏偉有著某種不同尋常的關(guān)系,甚至是那種曖昧關(guān)系。可時間一長,他卻對自己的判斷產(chǎn)生了懷疑。
通過在工作中的接觸,他了解到,淑鴻這個看起來很不起眼的女孩兒,竟然在很多方面都不一般。首先,她有著極高的教育背景,在加拿大留學(xué)四年,拿下了管理學(xué)和文學(xué)的兩個碩士學(xué)位;其次,淑鴻身上似乎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親合力,員工們沒有覺得她擁有很高的學(xué)歷而難以接觸,相反卻和她相處得非常和諧融洽;第三,她工作起來有一種鍥而不舍,頑強果敢的拼命三郞精神,而這一點和她那文文靜靜弱不禁風(fēng)的外表極不相稱。
趙巖清楚地記得:那是淑鴻第一次獨立完成一個企劃案,為了不影響整體工作進(jìn)度,并使這個企劃案盡善盡美,淑鴻和自己竟然連續(xù)熬了兩個通宵來修改和完善這個案子,雖然中間淑鴻曾打過為時不短的神秘電話來詢問一些專業(yè)和行業(yè)內(nèi)的問題,但做出來的企劃案還是可以當(dāng)之無愧地打出9.8以上的高分。在這期間,還有一個令趙巖深感奇怪的就是:不知基于什么原因,淑鴻對自己的家世始終諱莫如深絕口不提。
雖然,淑鴻的來歷以及她和周宏偉的關(guān)系讓趙巖百思不解,可通過今天這件事,讓他感到欣慰的是,自己非常清楚周宏偉要同“精藝廣告”合作的意向,他當(dāng)然更清楚自己的鐵哥們兒王天成就混在一家叫做精藝的廣告公司。雖然此“精藝”是否為彼“精藝”還不得而之,可他一定要先確認(rèn)一下。
趙巖在第一時間撥通了王天成的手機,可話筒里傳來的卻是一個木訥的人工錄音:“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他又給徐向東和張建軍分別打了一通電話來探聽王天成的消息,均被對方告之:此人下落不明,建議向公安部門報案。
“這小子到底死哪去了……”想到這,趙巖自言自語地嘀咕了一句,便站起身,拿起外衣匆匆向門外走去。
。ㄋ模
王天成正懶洋洋地坐在一架寬大的“波音767”客機內(nèi)。
失業(yè)后的他并沒有著急去找工作,也沒有去和他那幾個“狐朋狗友”喝大酒,而是獨自一人去旅行社報名組了一個去陜西和山西的旅游團(tuán)。一來排遣一下郁郁寡歡的心情,二來就像小學(xué)課文里寫得那樣“抒發(fā)對祖國大好河山的熱愛”。
旅行團(tuán)抵達(dá)的第一站是西安。
到達(dá)西安市區(qū)的時候已是臨近傍晚時分,導(dǎo)游帶著他們匆匆忙忙地參觀了大雁塔、高家大院,還有兩個讓王天成費盡心思也沒能記住名字的地方,一行人就在賓館被安頓下來。
等吃過晚飯,已是月上梢頭,華燈熠熠。導(dǎo)游讓大家早點休息,明天一早要趕到華陰縣去游覽五岳中的“西岳華山”。
和他同寢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政府公務(wù)員,兩人一邊看著電視,一邊沒話找話地閑聊著。由于話不投機,這讓王天成更是倍感索然無味。他低頭看了看表,一看時間還早,便拿起外套起身走出房門。
時已入夜,西安的街道燈火通明。漫步在寬敞比直的街道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流,王天成不知不覺地又走回了下午曾經(jīng)去過的那條熙熙攘攘,人流攢動的“回民街”。
街路兩旁的一些店鋪有的早已關(guān)了門,有的還在燈光通明地繼續(xù)營業(yè)。
一家掛著“正宗羊內(nèi)泡饃”店幌的小飯館更是生意興隆、人滿為患。王天成在一個角落里找了個兩人的空位坐了下來。這是他第一次來西安,曾聽人說沒吃過“羊內(nèi)泡饃”就不算真正地去過西安。所以,他想品嘗一下這道陜西的名小吃。
通過和小店員的攀談之后,王天成才知道:“羊內(nèi)泡饃”里的“饃”你得先自己用手掰完,然后才能去“泡”。于是,他先要了兩個饃。
等他洗手回來的工夫,服務(wù)員已經(jīng)端上了兩張“半發(fā)面餅”,每個大約二兩。王天成這才知道,原來這兩張餅就是所謂的饃。
店員告訴他,先把饃分成幾塊,再慢慢掐成小指甲蓋大小的碎塊。掰好之后用手在里面抓揉幾下,讓附著在碎塊之上的粉末散落下來,這樣煮出的饃才會汁濃味厚。王天成滿懷欣喜,言聽計從地按著他的說法一一完成,服務(wù)員便把他掰完的饃端進(jìn)了后廚。
過了半盞茶的工夫,一大碗做好的“羊肉泡饃”便擺在了他的面前。
這碗泡饃看不到熱氣,可碗?yún)s摸著燙手。王天成仔細(xì)端詳著碗里的景象:色澤飽滿的湯汁內(nèi),幾條看似筋道無比的粉絲,還有幾大片粉厚的鹵羊肉和著自己剛剛掰完的饃正充滿誘惑地靜靜躺在那里。
王天成用筷子在上面的一角撥開,一股熱浪攜著一股鮮香之氣,驀然間濃香四溢撲面而來。他只覺得自己的肚子開始“咕咕”直叫地反應(yīng)了起來。他咽了咽口水,正待舉起筷子享用這碗絕頂美食之時,忽然一個平靜溫和的聲音傳入了他的耳朵:“先生,請問這個座位有人嗎?”
王天成抬起頭,只見一個皮膚白晳,帶著眼鏡的女孩兒,正微笑著大大方方地指著她對面的位子,用一種異常友善的眼神望著他。
眼前這個女孩兒看起來很平常,五官中的任何一個部位如果單獨拿出來,都沒有什么可讓人稱道的地方,可一旦將他們巧妙地組合起來,一股柔和清純的氣息竟撲面而來,令人感到陣陣窒息。氣質(zhì)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看似有形又似無形,它竟把面前這個女孩子裝點得如此魅力襲人。
王天成仔細(xì)地打量著對方,而那個女孩兒也在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剎那間,他們的臉上都浮現(xiàn)出了一種驚訝里透著驚喜的表情,然后互相指著對方,異口同聲地說了句:“怎么是你?!”
王天成急忙笑著起身道:“我看你第一眼的時候就覺得眼熟,仔細(xì)一看,原來咱們真是一個團(tuán)來西安的。”
“是啊!我也覺著挺巧的……”那個女孩兒也微笑著拍手說。
王天成從組團(tuán)出發(fā)的那一刻起就注意到了這個外表文靜、清新脫俗的女孩兒。因為她和他一樣,是只身一人、孑然一身地游覽了今天的幾個景點。王天成當(dāng)時還很納悶:這個女孩兒是怎么了,居然一個人大老遠(yuǎn)的跑出來玩兒?在“大雁塔”的時候他還幾次都與她擦肩而過,由于互不熟悉也僅是點頭示意,更何況,此時的王天成也毫無泡妞的心情,更是懶得去主動搭訕,但直覺告訴他:那個女孩兒的身上似乎有著某種似曾相識的東西。而今天,在這個時間,在這間小飯館,這兩個來自同一個地方的陌生人竟然能再次意外地不期而遇,冥冥之中,這是否在喻示著什么呢?
“自己一個人?”雙方坐畢后,王天成首先試探著問。
“你不也是一個人嗎?”女孩兒扶了扶自己那個小巧精致的鉑金鏡框,笑著反問道。
“是!這么晚了你還沒睡?”不知為什么,經(jīng)過這短短幾句話的交談,王天成竟然有了一種他鄉(xiāng)遇故知的感覺。
“你不也沒睡嗎?”女孩繼續(xù)饒有興致地反問他。
王天成哭喪著臉,故意作出一副無奈的樣子,指了指面前的那碗“羊肉泡饃”說:“沒辦法,我都躺下了,可硬是讓它的美味給勾引過來了!
“那看來你是意志薄弱者。”
“沒錯,所有的糖衣炮彈都把我視為攻擊對象!
“呵呵……聽你說話特別像我一個朋友!
“我也有這種感覺!
女孩兒大方地伸出手,熱情地說:“那就先自我介紹一下吧——宮淑鴻,很高興認(rèn)識你……”
王天成聽到“淑鴻”這個名字之后,身體不由驀然一震,他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坐在眼前這個女孩兒,難道真的是因為那個錯發(fā)的短信而和自己神交已久的那個淑鴻嗎?難怪自己有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呢?
女孩兒見王天成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一副失魂落魄樣子,不由得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莫名其妙地問:“你怎么了,沒事吧?”
王天成猛然回過神來,囁嚅道:“不好意思,我剛才有點沒聽清楚,你說你叫什么?”
女孩兒嫣然一笑,一字一頓地說:“宮——淑——鴻!宮殿的宮,賢淑的淑,鴻鵠的鴻!
“幸會,幸會!”王天成也伸出了手,雙方友好地握了一下。他強忍著內(nèi)心的悸動,心想:“必須想辦法再確認(rèn)一下,眼前這個淑鴻和自己那個淑鴻是不是同一個人。萬一要是重名的話,自己若冒然相認(rèn)讓人貽笑大方到不要緊,可萬一要是嚇著人家那就得不償失了。”
想到這,那碗美味誘人的“羊肉泡饃”也顧不上吃了,他起身謊稱去洗手間,慌慌張張地走了一半,便迫不急待地掏出手機撥通了淑鴻的手機號碼……
那邊的電話剛一通,王天成便帶著顫音小心翼翼地說道:“喂,是淑鴻嗎?我是王天成……你在哪……什么……在西安……我沒什么事,再見!”
王天成放下電話,一溜小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看見淑鴻正拿著手機擺弄著,見他回來便笑著說:“就是我剛才跟你說得那個朋友,話剛說了一半就撂了,真是莫名其妙!
王天成平靜了一下激動的心情,諱莫如深地壓低了聲音說:“你說的那個朋友我也認(rèn)識。”
淑鴻睜大了眼睛,像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頭《迪伽奧特曼》里的怪獸一樣看著他。
王天成也盯著淑鴻,表情嚴(yán)肅,一字一頓地說:“他叫王——天——成!”
淑鴻的眼睛瞪得更大了,驚訝地張大了嘴。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喃喃地問道:“你怎么知道?”
王天成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從懷里掏出手機按了一下。這時,淑鴻的手機突然又響了起來。淑鴻看著屏幕上顯示著“王天成”的字樣,正待她要去接電話的時候,王天成已經(jīng)把自己的手機遞到了她面前,淑鴻清楚地看到屏上顯示著“正在撥叫——淑鴻……”
淑鴻抬起頭,嘴里就像塞了個雞蛋一樣張得大大的,然后用手指著王天成,恍然大悟地叫道:“原來你就是……”
西岳華山以險著稱,山路曲折蜿蜒連綿不絕,懸崖絕壁皆陡峭如刀令人望而生畏。
登山之前,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導(dǎo)游告訴大家有三點注意須謹(jǐn)記:第一,登山之前,要買一條紅色布帶系在身上,具說有避邪之作用;第二,登山之時,不要亂講話,這個地方好的不靈壞的靈;第三,如果你發(fā)現(xiàn)同行的人亂講話,則一定要及時給予制止。游客聽完之后,紛紛在山下的小販?zhǔn)种匈徺I了紅布帶或系在腰間,或纏在頭頂,并在導(dǎo)游的帶領(lǐng)下坐上了直通北峰的纜車。
華山五峰中的北峰又名“云臺峰”,是登臨其它四峰的要沖,高雖不及其它幾峰,但山勢險峻,且三面具為絕壁,只有一條山嶺通向南方,形勢十分險要,絕對是兵家謂之的“易守難攻之地”。云臺峰頂卻平坦如云中之臺,諸多登峰至此的游人或是稍作小憩,或是拿出相機拍照留念。
王天成和淑鴻也早已登上了云臺峰頂,他們剛剛在一塊雕有“華山論劍”的石碑前合了影,此時,正并肩站在峰緣極目遠(yuǎn)眺。
有風(fēng)。風(fēng)吹起了他們的衣衫。雖然有些急勁,可吹在身上并沒有寒冷的感覺。
有霧。飄浮在他們的周圍,卻沒有阻礙他倆的視線。奇峰聳立、刺入云中,層巒疊嶂、崖陡壁峭,無限風(fēng)光盡在“奇、險”二字之中。而這“奇、險”又與一種華山與生俱來的獨特秀美交相輝映,愈發(fā)地顯得壯麗高遠(yuǎn)。
王天成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剎那間,他似乎蕩盡了心中的塵雜瑣事,不知不覺地進(jìn)入了一種物我兩忘的境界。
自古以來,無論是誰想站在群山的最高處,就得先學(xué)會怎樣忍受寂寞。
“我們?nèi)ノ鞣灏。康潜狈鍥]什么意思,有點兒太容易了。”站在一旁的淑鴻輕輕拍了他一下。
西峰是華山最為秀麗險峻的山峰。峰頂翠云宮前有巨石狀如蓮花,故又名“蓮花峰”。
華山西峰就是傳說中沉香“劈山救母”的地方。西峰的西北坡,直立如刀削,空絕萬丈,人稱“舍身崖”。
王天成睜開眼睛,驚訝地望著淑鴻。心想:這個看起來弱不經(jīng)風(fēng)的小丫頭,居然還有這么大的勇氣和膽識。
“到底去不去呀?”淑鴻小心冀冀地征詢著他的意見。
王天成沒有回答,復(fù)又把目光投向了遠(yuǎn)方。
華山的“奇”激發(fā)了他的好奇心;而“險”又讓他的征服欲蠢蠢欲動,他的力量和勇氣似乎就在一剎那徹底地覺醒了,驀然之間,遍布了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
“你要是實在不想去,那咱們就不去了!笔瑛櫩粗詭нz憾地小聲說。
“去,怎么不去呢?”王天成慷慨激昂地縱聲長笑。
他的笑聲引來了四周游客若干道目光的關(guān)注,淑鴻輕輕拽了他一下:“笑得可真夠夸張的?熳甙!這么大的人了,怎么還跟一小孩子似的!
王天成看了一眼眾游人,嘟囔了一句:“登自己的山,讓別人去看吧!”
淑鴻眨了眨眼睛,抿嘴笑道:“還是登別人的山,讓別人無山可登吧!”
感情這東西真的很奇妙,兩個來自同一地方的孤男寡女,通過在異地他鄉(xiāng)的偶然結(jié)識,然后又一起并肩結(jié)伴而行,暢然而游。那么,在他們共同經(jīng)歷了這一切之后又會怎么樣呢?
這一周左右的時間,兵馬俑、華清池、北岳恒山的懸空寺、五臺山的顯通寺、五爺廟、菩薩頂、還有云岡石窟……都留下了王天成和淑鴻形影不離親密無間的身影,他們的關(guān)系似乎也在這短短的時間里突飛猛進(jìn)直線上升。再加上兩人神交已久,自然都不免暗生情愫,那么,接下來所發(fā)生的一切心理上的“化學(xué)反應(yīng)”似乎也就理所當(dāng)然了。
這一段時間,趙巖、徐向東還有張建軍的電話就像潮水一樣——此起彼伏,連綿不斷;又像京劇里的生旦凈末丑——你方唱罷我登場?傊,就是一個宗旨:你到底人間蒸發(fā)到哪去了?再不出現(xiàn),我們哥兒幾個就該報案報案,該登尋人啟示登尋人啟示了。
徐向東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地侃著他的創(chuàng)意:“實在不行,我就在CCTV《新聞聯(lián)播》后和《焦點訪談》前的絕對黃金時段發(fā)一尋人啟示:王天成,男,三十歲,未婚,患有嚴(yán)重的精神失常,日前于家中走失,有知下落者請撥電話:110、119必有重謝!怎么樣?這招絕吧!哥們兒發(fā)動全國人民找你,非讓你小子陷入到人民戰(zhàn)爭的汪洋大海之中,我看你到底能蹦跶到哪去?”
張建軍也饒有興致地起哄:“要不,把這尋人啟示在《人民日報》國際版上發(fā)一整版,這樣,好發(fā)動全世界人民逮你!
還是趙巖的辦法特樸實:“做個一萬米長的廣告牌子,然后扣在長城上,上面就寫九個字‘王天成,趕緊滾回地球’!這樣,你就是躲到月球上,我們也能讓外星人看見,從而最終將你擒獲!
王天成笑罵道:“這哪是尋人啟示啊,分明就是銀河系的頭號通輯令。去你們的吧,哥們兒在火星!”
“趕緊滾回地球吧,火星很危險嘀!”死黨們死皮賴臉地把胡說進(jìn)行到底……
說了半天就趙巖還有點正事,那就是關(guān)于“精藝廣告”與“萬和地產(chǎn)”之間那些“不得不說的故事”。
王天成在電話里告訴趙巖:“你說的那個‘精藝’的確是我過去的東家,可我現(xiàn)在早已是待業(yè)青年之身,詳細(xì)情況回去面談!
當(dāng)這三個狐朋狗友對王天成的辭職倍感驚訝無比,均欲紛紛探聽下文之時,王天成卻果斷地掛了電話。
這段時間葉小晶給他發(fā)過幾個短信,都是問他的現(xiàn)狀如何?王天成沒有回信,只是用力地按著刪除鍵,那樣子就像不只要刪除手機里的短信,還要刪除他自己的記憶。
。ㄎ澹
趙巖和王天成約好在自己的辦公室見面。二人嘻皮笑臉地開了一陣玩笑之后,便馬上進(jìn)入了正題。
趙巖先是把周宏偉要跟“精藝”合作的目的簡單跟他說了一下,然后就把這一段時間搜集整理好的“萬和美麗家園”的報紙廣告遞給王天成,自己則靜靜地坐在一旁吸煙。
少頃,王天成抬起頭面露驚訝地注視著趙巖。趙巖被王天成的樣子嚇了一跳,立馬掐滅了煙頭好奇地問道:“你沒事吧?被瘋狗咬了是怎么著?”
王天成沒有理會趙巖,而是自言自語地說道:“‘精藝’……莫非又來了什么高人?”
“你小子到底怎么了?出去轉(zhuǎn)了一圈回來就成‘橫路進(jìn)二’了?”趙巖在對面急得差一點沒跳起來。
“別吵!”王天成定了定神,莫有所思地說,“我在想另一件事……對了,剛才說到哪兒了?”
“我們周總的意思是要和‘精藝’合作,他看重了‘精藝’的策略規(guī)劃能力,而‘萬和’恰恰是因為‘精藝’的幕后操盤,才在策劃推廣上占盡了先機,要是單從銷售力上講,我們絕對不輸于他們。”
王天成沉吟了半晌,緩緩地說道:“可現(xiàn)在‘精藝’一直在服務(wù)‘萬和’啊!廣告業(yè)有個規(guī)矩,就是不能在同一時期,同時服務(wù)于兩個同行業(yè)的競爭客戶,更何況又是和‘萬和’僅一街之隔的你們呢?”
趙巖也遲疑了一下,然后字斟句酌地說:“我分析周總可能是要來個釜底抽薪,徹底把‘精藝’撬過來,讓他完全跟我們合作,從而在策略支持方面斷了‘萬和’的根!
王天成嘆了一口氣:“那可是要付出代價的,‘萬和’在地產(chǎn)業(yè)縱橫了這么多年,實力也是不容小視!”
趙巖皺著眉頭說:“這一點我也知道,可周總既然這么說了,我就得執(zhí)行。
“那我建議,你就先跟‘精藝’接觸一下,探聽一下虛實再說吧!”
“我也是這么想的。這樣,你先把他們負(fù)責(zé)人的電話告訴我,我明天一早就跟他們聯(lián)系一下!
王天成稍稍猶豫了一下,然后便在趙巖的辦公桌上拿起筆,把一個名字和電話寫在了一張便簽上,撕下來遞給趙巖:“你就和她聯(lián)系吧!這是‘精藝’現(xiàn)在的客戶經(jīng)理!
趙巖接過紙條看了一眼,然后抬起頭,用一種驚訝中透著不可思議的語調(diào)問道:“葉小晶?!就是原來整天跟著你屁股后面亂轉(zhuǎn),和你形影不離的那個小丫頭?她現(xiàn)在是客戶經(jīng)理?”
王天成心里一顫,可嘴上卻淡淡地說:“那有什么大驚小怪的?這年頭什么事兒沒有!只要是人才,在哪兒不發(fā)光發(fā)熱!是癤子就遲早會有出頭的那一天!
“聽你這話里頭,怎么有股酸溜溜的味。俊壁w巖揶揄道,“你們倆關(guān)系不是挺好的嗎……”
還沒等趙巖的話說完,王天成就沒好氣地插了一句:“行了,有完沒完了?要是沒別的事兒我先撤了!
趙巖一見他那副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樣子,就強忍著把剛要說的另一番話咽了下去,而是換了一句:“別走啊!我馬上給向東、建軍他們打電話,咱們今天晚上聚一聚,哥兒幾個都多長時間沒見了?”
“要不咱改天吧!我剛回來,還沒倒過時差來呢?”
“不就去了一趟祖國的西部嗎?也沒去美國西部,倒哪門子的時差?”趙巖一邊說,一邊拿起電話,“喂,是建軍吧!告訴你一個特大的好消息,王天成這小子終于自投羅網(wǎng)撞到我的槍口上了……”
正當(dāng)王天成哭笑不得之時,忽然聽見有人敲門。
“那好嘞!不跟你說了,晚上六點,巴西烤肉……”趙巖放下電話,沖著門喊了一聲,“請進(jìn)!”
辦公室的門輕輕地被推開了,王天成向門外望去,不由得目瞪口呆大驚失色,驀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進(jìn)來的那個人也一眼看見了王天成,她的驚訝程度絲毫不亞于王天成。她用手指著王天成,大聲叫道:“怎么又是你……”
趙巖更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場景驚呆了,過了好半晌,才恍然大悟地指著他們倆:“淑鴻!天成!原來……原來……你們倆早就認(rèn)識?!”
。
一間裝修別致充滿異域風(fēng)情的烤肉館內(nèi),王天成、淑鴻,還有趙巖、張建軍、徐向東正圍坐在一張長方型的餐桌旁,待者拿著剛剛烤好的牛肉往他們各自面前的盤子里分著。
張建軍正眉飛色舞,煞有介事地給趙巖上著營銷課:“品牌就得拿錢砸,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先高薪聘幾個操盤的高手,再請些名人名星替你作秀,誰火就請誰。最好能讓小布什在你們社區(qū)里安個家,然后讓本拉登也搬進(jìn)來,還就非讓他們倆當(dāng)鄰居。品牌靠什么呀?靠的就是關(guān)注度!觀注度上來了,買家跟著就來了。你砸進(jìn)去多少錢,每平方米加個零直接就賣了,我還告你,有人談團(tuán)購立馬兒就套現(xiàn),要求按揭你都免談,你要是感興趣,明兒我們報上發(fā)一四連版,我保你還沒開盤就售磬了……”
“張老師,您慢點說,快喝口水……”趙巖一邊恭恭敬敬地給張建軍倒了杯茶,一邊抬起腦袋,眼睛望著天花板,下巴頜對著他說,“您是誰呀?您是蘇東坡轉(zhuǎn)世,文曲星下凡哪!用曠世奇才,文壇奇葩來形容那簡直是罵您!您的才華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恰似黃河絕堤一發(fā)而不可收拾。雪芹耐庵尚輸文采,貫中承恩倍遜風(fēng)騷,一代巨匠關(guān)漢卿只識竇娥把冤叫。您采天地之靈氣,集日月之精華?芍^是華夏之瑰寶,民族之驕傲。治世之能人,盛世之英杰。您智則國智,您富則國富,您強則國強,您進(jìn)步則國進(jìn)步,您勝于歐洲則國勝于歐洲,您雄于地球則國雄于地球!地球的未來就全仰仗著您了!我特崇拜您,今后我就得這么看您了,您的形象太高大了——真是需仰視才見!”
“有你這么夸人的嗎?別一口氣沒上來再憋個好歹的!睆埥ㄜ姶竽4髽拥睾攘艘豢诓,得意洋洋地說,“不就是一小小的‘萬和美麗花園’嗎?看把你們愁的!改天哥們兒給你們好好策劃策劃,準(zhǔn)保讓你們公司輕輕松松毫不費力一不留神就不知不覺地溜進(jìn)‘世界500強’的隊伍里了。”
“別改天了,我看就今天吧!正好有一句廣告語,把我都憋了半個月了還沒想出來呢?要不您幫我想想?”趙巖一邊大口嚼著烤肉,一邊用眼睛示意著張建軍。
“成,哥們兒就讓你們開開眼!”張建軍大大咧咧地往椅背上一靠,“你們那個項目叫什么?噢……‘中僑新城’……”張建軍咽下了口中的食物,稍作思考,便擺出一副詩人的樣子,緩緩地吟道:“日子緩緩,生活散散……”
還沒等他說完,趙巖就搖了搖頭打斷道:“太深奧!”
張建軍瞟了他一眼,又正了正身子,抑揚頓挫地頌道:“質(zhì)樸的浪漫,自在的優(yōu)雅……”
徐向東面無表情地插了一句:“太調(diào)侃!”
“小鬼,夠淘氣的!”張建軍和顏悅色地看了一眼徐向東,然后從包里掏出一支筆,在一張餐巾紙上胡亂地寫著什么。須臾,他拿起那張紙聲情并茂地念道:“上帝創(chuàng)造了我之后,又把我的模具打碎……”
“太朦朧!”王天成不動聲色地用餐巾紙抹了抹嘴。
張建軍慈眉善目地笑著指了指王天成,然后又站起身擲地有聲地讀道:“用國際的視野造城……”
淑鴻微笑地看著他,平靜地說了一句:“太沒力度!”
張建軍也微笑著和淑鴻對視了一下,然后又拉長了聲音:“在水邊,一切超然……”
“山藥蛋派的——太土!”趙巖、徐向東,還有王天成異口同聲地起哄。
張建軍的臉迅速漲得通紅,他奮然把剛才自己寫廣告語的那張餐巾紙撕得粉碎,看著他們仨大聲喊道:“沒你們這么折磨人的,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頓飯了?”
淑鴻看著他們四個牛鬼蛇神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樣子早就笑得捂著肚子彎下了腰。
就在大伙開懷暢飲期間,淑鴻曾幾次頻頻起身離席去接一個的電話。王天成一直在暗中留意著淑鴻,雖然他無法知道來電的內(nèi)容,但他可以判斷,這幾個電話都是同一個人打來的。而這又讓王天成不免心生疑惑:這個一直在給淑鴻打電話的人究竟是誰呢?不就是接一個電話嗎?為什么不能在座位上接,難道對大家有什么避諱嗎……
淑鴻這次接完電話又回到了座位上,她把頭伏到王天成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說:“天成,我家里有點事,我想先回去。”
王天成看了看表,指針已經(jīng)指向了十點一刻,便點點頭說:“那好,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還沒等王天成表態(tài),淑鴻便異常誠懇地對在座的眾人說,“今天我特別高興能夠認(rèn)識大家,可是非常抱歉,我家里有點事,就不能陪大家了,改天一定請大家好好Happy!”
那小哥兒幾個還沒來得及表態(tài),王天成便急忙站起身說了一句:“今天就先這么著,哪天我跟淑鴻一起請大伙!”然后,就一把拉過淑鴻匆匆奔出了出去。
“你真不用送我,趕快回去陪趙巖他們吧!人家是給你接風(fēng)你不在不好!本频觊T口,淑鴻正在勸著要送自己回家的王天成。
“這黑燈瞎火的,讓你一個人走我能放心嗎?”王天成死氣白咧地纏著淑鴻,一副混在街頭的小痞子調(diào)戲良家婦女的樣子。
淑鴻微笑著,半真半假地哄道:“乖,別鬧了,聽話!一會兒有人來接我,你快回去吧!”
聽淑鴻這么一說,王天成的心不由得一緊,因為他實在不知道這深更半夜的還能有誰來接她?她難道真的是回家嗎?她是不是有別的什么事……
忽然,一輛銀灰色的“奔馳S600”在離他和淑鴻不遠(yuǎn)的地方穩(wěn)穩(wěn)地停了下來,淑鴻抬頭看了一眼那輛車,然后依依不舍地看著王天成的眼睛說:“我先回去了,到時電話聯(lián)系……”
初夏的夜風(fēng)輕輕地吹動著樹枝,發(fā)出一種仿佛來自天籟的和諧之音。月光像水一樣灑在淑鴻的臉上,讓她那原本就清秀端莊的容貌更加清新可人。
王天成也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淑鴻的眼睛,在這樣的季節(jié)和這樣的氛圍中,他不由沖口而出:“我會想你的……”
淑鴻緩緩垂下雙眼,看著自己的腳尖……
稍頃,她忽然抬起頭,凝視著王天成:“我也會想你的……”
王天成狡黠地笑道:“偶而還是經(jīng)常。俊
“那要看你是偶爾還是經(jīng)常了……”淑鴻像一只燕子一樣飛到那輛車的后門旁,向王天成做出個打電話的手勢,大聲喊道,“記得給我打電話……”
車子緩緩地發(fā)動了,王天成目送著淑鴻一直在視線中消失。他又在原地發(fā)了一會愣,然后又轉(zhuǎn)身回到了餐廳。在這一刻,他的心就像一鍋粥一樣,亂得一塌糊涂。他發(fā)現(xiàn),淑鴻的身上既有一種大家閨秀般的雍容氣質(zhì),還有著一種單純親和的樸實力量,這一點早已深深地打動了王天成。他覺得,在淑鴻面前,他更像個可以無話不說,無所不為的孩子,仿佛是透明的。
“喲!行啊哥們兒!身邊的美女跟走馬燈似的,我看你最近是情場得意得很!”徐向東朝回到座位上的王天成打著哈哈,“你原來那個千嬌百媚的女徒弟呢?”
王天成心里一震,可嘴上卻說:“別亂喊反動口號,人家是趙巖的同事,我們也是碰巧認(rèn)識的!
趙巖喝了口酒,也在邊上說:“說真的天成,我能看得出來,淑鴻挺喜歡你的!
“是嗎?”王天成故作若無其事狀,把眼睛一瞪,“我怎么沒看出來呢?”
“瞎子都能看出來,你沒注意她看你那眼神,就跟你那個女徒弟一樣!”徐向東在一旁繼續(xù)高談闊論著。
“你別再跟我提葉小晶,誰要是再提我跟誰急!”王天成急赤白臉地突然吼了一嗓子。
他這一喊,把那哥兒仨嚇了一跳,大伙都齊唰唰地把目光轉(zhuǎn)向了他。
王天成一愣,不免也覺得有些失態(tài)。他忙舉起酒杯向他們揚了揚,努力地在那張陰沉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意:“喝酒,喝酒……”
“喝酒,喝酒……”眾人也從呆若木雞的狀態(tài)中回過神來,木訥地跟著王天成舉起酒杯。
“葉小晶……我怎么也會突然想到她呢?”王天成在放下酒杯的一瞬間,腦海中不由浮現(xiàn)出了葉小晶那嬌艷如花的面靨。他不知道為什么會在此時此刻想到葉小晶,那個感情與職場上的“無間行者”。
或許我們每個人都無法預(yù)知會在什么時間、什么地點,想起一個什么樣的人。
在葉小晶面前,他覺得自己是個居高臨下,諄諄善解的大哥哥,是崇高的,是讓人仰視的。在葉小晶的眼里,他幾乎就是年輕有為,才華橫溢的代名詞,他似乎喜歡別人的崇拜,尤其是像葉小晶那樣漂亮女孩兒的崇拜——無論是真的還是假的。
(七)
自從《職場贏家》火了之后,徐向東在臺里日漸受寵,影響力也與日劇增。再加之他左右逢源、八面玲瓏的處世手段,在這年夏天到來之時,他的地位終于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先是從欄目組調(diào)入了總編室,緊接著,竟然在晉升森嚴(yán)的壁壘中,來了個漂亮的“三級跳”,從一個普通的節(jié)目制作人一躍升為總編室副主任。一石激起千層浪,聞?wù)吣活拷Y(jié)舌,目瞪口呆。一時之間,褒揚者有之,贊許者有之,不屑者有之,紅眼者有之,罵娘者有之,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久久不能平靜。就連徐向東自己也倍感驚訝,因為他作夢都沒有想到竟然會有這樣的結(jié)果。
他先是百般推辭,說自己還年輕、經(jīng)驗不足,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嘛?領(lǐng)導(dǎo)支持鼓勵,擺事實講道理,誰沒年輕過,經(jīng)驗不是一生下來就有的,只要你肯嘗試,由我們給你做堅實的后盾,你就大膽的往前走吧!徐向東一看這招不行,就又換了一招,說自己喜歡搞業(yè)務(wù),自由慣了——不愿意被別人管,也不想天天管著別人。領(lǐng)導(dǎo)就是領(lǐng)導(dǎo),一句話:“工作需要,你要服從組織安排!本妥屗ⅠR啞口無言,就地立正了。
沒多久,臺里給他配了一輛七成新的“帕薩特”,在從辦公室主任手里接過車鑰匙的那一瞬間,他仿佛真的有了一種功成名就的感覺。
他開著車,始終保持著70邁的速度,神情愜意地馳騁在四環(huán)路上。腦海里不由自主地像放電影一樣,閃回著不少曾經(jīng)半真半假交往過的那些女子的面容。最后,竟然定格在葉小晶的臉上:那雙明亮的眼睛含著笑,像一潭碧水——純凈、幽深。
弗蘭克正興致勃勃地對坐在對面的葉小晶說:“今天上午我和‘中僑地產(chǎn)’的周宏偉,還有他們那個姓趙的企劃部經(jīng)理溝通過了,我的意思是可以和他們合作!
“那……‘萬和’那邊怎么辦?和他們解約?”葉小晶皺著眉頭,憂心忡忡地說,“做咱們這行,是沒辦法同時服務(wù)兩個同行業(yè)競爭客戶的!
“你做廣告的時間太短,做我們這行還需要運用平衡之道。”弗蘭克高深莫測,諱莫如深地笑了笑,“我測算過,如果好的話,‘萬和’一年能給公司帶來上百萬的收入,這個熊掌當(dāng)然不能放棄,如果冒然中止同他們的合作,總部自然會追究其中的原因,就算是‘中僑’和我們簽約了,我們自己也不會得到任何好處的。所以,要繼續(xù)同‘萬和’合作,用來保持‘精藝’現(xiàn)有的業(yè)績,讓總部那幫傻瓜放心地睡大覺!袃S’這條大魚我們自然也不能放過,我要讓‘中僑’為我們自己創(chuàng)造財富。因此,我們要做到‘魚與熊掌兼得’!
葉小晶面帶疑惑地看著弗蘭克,想說什么卻欲言又止。
弗蘭克意味深長地緩緩說道:“最好的辦法就是迅速啟動我們自己的廣告公司,然后用這個公司來同‘中僑’合作。這樣可以一舉兩得,一來‘中僑’所產(chǎn)生的全部利潤就都能順利揣進(jìn)我們自己的腰包;二來‘萬和’也不會輕易知道是誰在替‘中僑’操盤!
“可‘中僑’是奔著‘精藝’這塊牌子來得呀?”
“‘精藝’也好,新公司新罷,說白了‘中僑’其實是奔著我給‘萬和’策劃的那些廣告活動來的。只要我來做幕后,我相信周宏偉是會同意的!备ヌm克深思熟慮自言自語地念道,“況且,從‘萬和’這種咄咄逼人的態(tài)勢來看,他似乎沒有第二個選擇!
葉小晶看著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葉小晶一個人在仲夏夜的街道上踽踽獨行。
弗蘭克對離婚的事始終絕口不提,她愈發(fā)地覺得弗蘭克是在利用她,他只不過想玩玩而已。她真的很后悔聽從了弗蘭克的安排,可后悔又能怎么樣呢?她想離開“精藝”,離開弗蘭克,離開這座讓她傷心欲絕的城市,可她還想再次見到王天成……
可見到王天成之后又能怎么樣呢?她已經(jīng)深深地傷害了他……
她佇足仰望,那高高聳立的“國貿(mào)大廈”在夜空中紋絲不動地沉默著,似乎在凝視著徜徉在人世間的每一個生靈。
天空中,繁星閃閃沒有一絲云彩,那帶著一絲潮濕氣息的風(fēng)吹在她的臉上,輕柔得宛若情人的手。她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似乎想把那一腔愁緒傾吐殆盡。不知為什么,她這時特別特別地想吸煙……
葉小晶的身后緩緩地停下了一輛絳紫色的“帕薩特”,車窗慢慢地落下,徐向東探出頭來,望著葉小晶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然后,打開車門徑直向葉小晶走去。
“嗨!一個人在這干嘛呢?”徐向東輕輕拍了一下葉小晶的肩膀。
葉小晶先是哆嗦了一下,轉(zhuǎn)過頭來一看是他,遂笑了笑:“這么巧!是你呀?”
“我離老遠(yuǎn)一看就是你,這深更半夜的你一個人瞎轉(zhuǎn)悠什么呀?”徐向東打破砂鍋問道底,“有什么事兒可千萬別想不開,要相信組織相信黨!
葉小晶用手輕輕捋了捋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撇了撇嘴:“我一個人在這練氣功、練瑜珈成嗎?”
“那你這境界可真夠高的,教教我成嗎?我現(xiàn)在特想學(xué)點什么?”
“不跟你開玩笑了,有煙嗎?”葉小晶復(fù)又把目光望向了遠(yuǎn)方。
“有,有……”徐向東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邊點頭不迭地說著,一邊從口袋里掏出煙遞給葉小晶。
風(fēng)越刮越大,徐向東幾次建議回車?yán)镒摹?扇~小晶卻堅持在外面,她說風(fēng)能使人冷靜,能使人的頭腦更清醒。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兒?”徐向東愈發(fā)覺得葉小晶今天的舉動很奇怪,所以就忍不住問了一句。
葉小晶很優(yōu)雅地吸了一口煙,淡淡地說:“沒什么!
徐向東把看著她的目光轉(zhuǎn)向了前方,輕輕地說道:“我覺得你好像變了!
葉小晶也望向了遠(yuǎn)處,輕描淡寫地說:“是嗎?”
“你變得更成熟了,或者說是更讓人捉摸不透了!毙煜驏|又把目光望向了她。
葉小晶迎著風(fēng),她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有些亂了,她抬起手輕輕地理了理額角的發(fā)絲,自言自語地說:“或許這就是女人吧!”
徐向東的目光中似乎露出了一種耐人尋味的神色,他的目光慢慢從葉小晶的臉上移開,悄無聲息地注視著遠(yuǎn)處,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站著……
“最近,有……有我?guī)煾傅南?”葉小晶首先打破了沉默。
徐向東看了一眼葉小晶,粲然一笑:“你是說天成吧!他挺好的,剛從外地回來,前一段我們還聚了一次呢!”
葉小晶赧然一笑,繼續(xù)問道:“噢……那你知道他最近忙什么呢?”
“最近沒怎么聯(lián)系,”徐向東忍不住突然問道,“你們……你們到底怎么了?”
葉小晶的身體猛地顫了一下,臉驀然間蒼白了許多。風(fēng)有些冷了,她并沒有回答徐向東,而是立起了衣領(lǐng),楚楚動人地說:“天太晚了,我想回家!
夜色深沉,天空中忽然又涌來一大片厚厚的云層,氣勢洶洶地向那一輪彎月涌去,頃刻間,把它嚴(yán)嚴(yán)實實地一口吞沒。皎潔如銀的月色瞬間暗淡無光,漆黑如墨。
徐向東把車停在了葉小晶家的樓下。這是弗蘭克給她租的一套二居室,是一棟有些偏僻的老式住宅。
“再見!”葉小晶擠出一絲笑容,扶著車門弓著身子對車內(nèi)的徐向東道別,然后便回身向樓梯口走去。
徐向東也報以同樣的微笑。樓道里的聲控?zé)粼缫褖牧,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葉小晶就像一個盲人一樣,只得手腳并用,努力地探尋著上樓的道路。
突然,一束強烈的光線直射進(jìn)樓道內(nèi),把一切都照得亮如白晝。她回頭望去,是徐向東打開了遠(yuǎn)光燈幫她照亮了前行的道路。葉小晶在燈光的照耀下笑了,她朝著光源的方向揮了揮手,然后像一只小燕子似的輕快地飛上了樓。
看著葉小晶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徐向東關(guān)掉車燈,掏出一支煙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上,默默地發(fā)呆。轎車的音響里,傳來了一首婉轉(zhuǎn)悠揚的歌聲:
“這一次,連我自己都說我毫不悔意,
愛上你,終于我發(fā)現(xiàn)我還有勇氣,
為你,我覺得遺憾的是我不夠自信,
不了解你說那一些話的用意,
幾乎是所有時間在想你,
快樂之后是壓抑,
有沒有過這樣的呼吸,
幸福啊,只要一個眼神的交集,
我們擁抱著自己,我們渴望著相遇,
fly away 當(dāng)我不顧一切無止盡追尋,
是你的人,是你的心,日日夜夜陪我在這里……”
上了樓,葉小晶從包里好不容易翻出了鑰匙,象往常一樣去開門。
突然,她的手一哆嗦,鑰匙“當(dāng)啷”一聲掉在了地上。她不由一愣,急忙摸索著撿起了鑰匙,再一次小心翼翼地插入了鎖孔內(nèi),正當(dāng)她準(zhǔn)備轉(zhuǎn)動的時候,猛然覺得手又是一麻,仿佛在剎那間右手竟然失去了力氣。
“真見鬼!”葉小晶暗暗地嘆了一口氣,“看來真得好好休息休息了,這幾天的睡眠實在太糟糕了,要不怎么會連開門的力氣都沒有了呢!
她重又吸了口氣,緊緊地握住了鑰匙用力一擰,房門應(yīng)聲而開。
她進(jìn)了屋,靠在門上稍稍平復(fù)了一下煩亂的心緒,然后打開客廳的燈,換上了自己的拖鞋,疲憊不堪地走進(jìn)了臥室。
她感覺頭有點痛,還伴隨著一種昏昏欲睡的眩暈,她想自己大概是感冒了,便強打著精神從抽屜里翻出一盒阿斯匹林,倒出一片放在嘴里,費力地吞咽了下去,然后表情痛苦地一頭倒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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